【战贝】弃局

弃局
CP/战贝



墙上的钟敲了七下。我知道她很快就要来了。
我盯着手腕上的表盘,秒针缓慢地爬了两圈,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那根烟管,坐在床头看着我笑了。


“烦扰了。看起来今宵又是个令人愉快的夜晚。”她怪腔怪调地开口,其实这是她的固有语气,就像图书和电视连续剧上看到的西洋贵妇一样。实际上从相貌来看她也是个标准的洋妞,精致的脸蛋和金发碧眼毫不掩饰其所含的高贵气质,以及一身与现代东方人完全搭不上边的厚重晚礼服。我曾经问过是否有外国人的血统,可她坚持声称外表对魔女来说都是虚浮,她们可以随心所欲改变自己的相貌,这比喝红茶还要简单;对于血缘问题她更是嗤之以鼻:在活了千年的魔女面前,谁还有那个闲情去揣摩她的先祖呢?
况且在她眼里人类都是渺小而又愚蠢的——在经历了数次辩驳后才痛觉就算下起金平糖雨也动摇不了她这种深入骨髓的认知的我,早已决定放弃这种无聊的唇枪舌战。

我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棋盘和黑白各异的棋子,问道,“今晚也要来对弈吗?”
代替回答,她心情甚好地抖了抖烟管,理所当然地又笑了一下。

自打我记事起,就能够在家里看到她。我甚至猜测过,也许在我出生或是更早之前她就已经来过这里无数回了。那么要怎么称呼她呢——姑且就叫魔女大人好了,毕竟她在我面前是这么自我称呼的,而且本性糟糕得一塌糊涂,还会使用一些能让我这样的普通人目瞪口呆的法术……不对,魔法。
在童年时期,魔女大人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譬如擅自抱着年幼的我在家里到处乱飞,吓得父母找来道士贴了一屋子的符;又譬如三更半夜出现在房屋附近,身后跟随着几只闪着诡异金光的蝴蝶,导致这一带传出了闹鬼的谣言。直到我稍微懂事一些后当面指责了这种愉悦自己祸害大家的行为,她才哼哼着罢了手。然后好长一段时间赌气似的没有再来过,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来邀请我喝下午茶。魔女大人的心理年龄似乎并不是很高,至少那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在西洋文化的研究上确实是下了功夫。国际象棋、红茶种类、推理文学,虽然这些本就是我的爱好,真要说起来确实多多少少都有来自她的熏陶。

她总是大大方方地把拥有优先权的白方阵营转到我面前。说起来这非常有损我身为男人的自尊,而事实则告诉我无论魔女大人是否做了这一让步,我没法赢过她,连一局都没有。
男人的自尊什么的,都去死吧。


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黑白错落的棋盘,在脑海里结合了至今为止对弈的场景从而推测如何起手才会让胜率看起来更高些。魔女大人则眯起蓝色的瞳孔,惬意地注视着我。
无论如何还是想把握一次主动权,我决定让禁卫军先行出兵。


“不要心焦。”她似乎看出我准备把战势引导向弃兵局的心思,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将披着黑衣的骑士从后方跃至战线前列,悠然道,“汝和妾身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享受对决。”
“你说的轻巧。”我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的挑拨,接着按部就班让第二个禁卫军出列。于是料想之中地,她同样从黑方择了就近的禁卫军来对峙,我的皇后就在这列的最后方。其结果自然是让我守候在旁的另一个军斜跨吞下。若放任这颗棋子,敌方的骑士也难以幸免被它吃掉的下场。这样一来就能够引出在她方的黑后,而我的另一个禁卫军则是挡在白后的前方,这下三个棋子站到了同一列,也方便牵制打开我方缺口后她企图直捣内部的行动。
到这里似乎都是白方占上风,而考虑到她那多我数倍甚至数百倍的棋龄,不大可能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布阱无所察觉,我皱起眉头示意她认真些,对方则是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烟斗,慢悠悠地吐息。

“喂,在别人家吸烟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有什么不妥,反正汝等人类也感觉不到烟气。”
……确实在理。
于是我只能哑口无言地将视线重新放回刚开不久的棋局,告诫自己不能大意。一个不谨慎的落子就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尽管算起来相处了近二十年,但我依旧不了解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就是她在棋局上拥有的绝对优势。因为这一层关系仅仅维持在她单方面对我的认知,魔女要摸透人类的二十年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像是弹指一挥间;而她所经历的上千年,别说是我,也许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几千年里那些琐碎的事了。
因而她向来不大乐意对我提及往事,我对她的理解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性格和兴趣层面。其中最令人发指的则是与那端庄秀丽的外表截然相反,魔女大人其实随性而肆意,她有时候会故意把开局下得乱无章法来扰乱我的视线,然后一脸欣然地观赏我束手无措的表情。可气的是这样类似于故意放水的方式反而会使我动摇原先规划好的战略,她反而能够取胜得轻而易举,让我那点脆弱的自尊更是渺小到无以复加。
即便如此还能继续抵抗,可见在这二十年里我的气量与脸皮经由她的百般玩弄已经坚如城墙。
……见鬼去吧。

接下来的局面则是她一方的进攻,我调出棋子在城门前打起了攻防战。好笑的是,换是平时这样的局势,魔女大人该是悠然地坐在对面等我起兵冲入内部,毕竟一味防御不是我的惯有步调。这回是考虑到了此前屡败屡战的惨痛,才转为保守的战略风格。这时候我就更确定她已经看透了我的步法,故意先行进攻来迎合我的战术。
“事先告知你一句,就算是你放水让我赢了,”将白后移至主教侧方之后,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也会毫不客气大声嘲笑你是败家犬的。”
“哦?汝还真敢说?”她咧着嘴笑起来,继而有些怀念地道,“那个男人在与妾身的对弈里也曾经来过这一手。”
她性格恶劣且向来不拘小节,客气与矜持这样的词汇就宛如卑微的浮尘。只有在提及一件事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知道她在说谁,于是今天的异状也因此真相大白。

——只稍挥挥烟管就能化身无数金蝶在魔女界和人类世界里来回自如,孤岛六轩岛是她曾接手管辖过的领地。

在我还相信圣诞老人真正存在的年纪,就已经各种软磨硬泡央求过她给我讲那些奇幻的事情。虽说孩子的好奇心是天性,但每每被她挖出这些陈年往事痛戳脊梁骨还是让我觉得那是此生最大的耻辱。她口中的六轩岛我也不是不知,在我出生前以这座岛屿为舞台的悬疑小说曾经风靡一时,更何况网络发达的年代没有什么信息是能够密不透风的,随意点开互联网查找关键字就能跳出数十页的相关描述。
那实在是过于惨绝人寰的案件,在此我不作一一赘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由世人对当年那场灭门案的推测而臆想出来的存在,居然就是这位经常来骚扰我正常生活的魔女。在知道一些案情后能和面前这位魔女若无其事地接着相处好几年,或许是得益于前十几年里她那毫不掩饰本性的糟糕表现,又或许是因为我知道她对人间的影响力实在太过微弱了,能够移动棋子、端起茶杯就差不多是极限,如果不是能够在空间自由来回,大概连推门出去都做不到。


“你说过你想找一个人,才特地跑到我家来的。”在她往回撤走黑后时,我这么问道,“可是这一带的确没有人姓右代宫。”这个时候局势已经反转,白色的棋子正在向黑方的残兵压去。
“唔。妾身也不是很确定,”她顿了一下,差点移错棋子的步伐,“只是有这个感觉……”
这个人多半,不是死在那次的事件里就是终身下落不明。活在不一样的世界里的她一定不知道,距离那场悲剧已经过了太长的时间,没有哪个人类的寿命是足以撑过那么长的岁月的。
提及这个人的时候她会显得有些畏缩,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看起来似乎冥冥之中已经有了预感,可还是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在汪洋大海上漫无目的地飘浮。我一直没有办法告诉她这个事实,却也无法说出鼓励她继续寻找的安慰话来。

“我想——”
“那男人就是个骗子。”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开口,沉了沉声音又说下去,“抛下没有结束的棋盘,让人等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要妾身来亲自找他。”

能让堂堂魔女大人如此挂心的男人,我真想见一见啊。
然而得知念想之人死去的痛苦,现在的我还是没有办法懂的吧。


*


“你要走了?”我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太准确,于是又改口道,“要离开这个地方吗?”
这盘棋下成了死局。她就像早已悉知我的路数般全面迎合攻防进退,却又保留了一手使对弈寸止于终盘,导致最终谁也无法将死对方的国王。
“回到那个无聊到能够杀死魔女的枯燥棋盘上去——妾身应当是明白如何找他了。”她优雅地啜尽最后一点茶,然后直视着我的眼睛。这时候的她才表现出一个魔女真正该有的气质——对一切昭然若揭,没有谁人能从中窥见半点真相的碎屑。
“怎么说?”我挑了挑眉毛。
“汝的手法,着实是怀念……和那男人一模一样。”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我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这盘游戏的终末,妾身还是想交托给他啊。”

于是钟声又一次敲响的时候,棋盘对面只剩下空落落的椅子了。
她在走前留下的笑容,竟让我有了些似曾相识的错觉。


Fin.


碎碎念→

先自抽一百下

最近觉得怎么都把握不好性格……某个稿简直改不下去了好想哭于是就换个作品CP来写试手感……

国际象棋完全不懂……参考了资料和实战,不太好脑补no吐槽窝
这个梗其实是源于09年时候的脑洞,然后现在稍加了点改动……不过当时的文力……【远目 09年散篇还没敲定的时候擅自捏了很多设定,也没有想到海喵后来发展如此神转折,随便看看就好

主角大约是战人同一个灵魂的持有者……在性格上就往战人那边贴近了些,私心还设定了下他抱着一点属于战人的记忆
然后贝阿朵的睹物思人……感觉自己真是太狗血了……
总之就是想写一写可爱的贝翠啦(完全不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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